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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秋季即将再次开始的夏季末尾,努凯里亚的夜空昏沉而发暗。
近地的照明灯火自下而上地将黑色天幕的底端烘烤至深红。
未曾更名的德西亚城外,为角斗士和更多的伤者提供的、山丘背面的疗养院里,水流声静静地在窗外淌过。
人造溪流中倒映有破碎的浅黄灯光,像黄铜或锡箔落进冷水中的残片,从原体的房中被吹拂而出。
安格隆的手指几次地在数据板表面划过,粗糙的老茧刮在黑暗中发亮的光滑屏幕中央,细而碎的声音本该被疗养院外的潺潺水声遮蔽,但原体超常的感官与杂乱的心音突出了书写之声的存在。
它在安格隆的感知中扩大,变得刺耳,逐渐具备近于刀切过布匹般的撕裂之音。
在以前,角斗士们互相切开粘住血肉的衣物,用火烫干伤口上的血时,安格隆听过类似的响动。
接着他听见一声叹息,这是他自己的。
“我为他们感到抱歉……”
红砂之主用手指写下一行字,用的是他的泰拉老兵们从人类发源之世界带来的一种罕见语言。
接着,他将这行字抹掉,重新修改他写给多恩的回信:“我为我的错误感到抱歉。”
他对词句的斟酌绝非考究文辞,整封回信艰难的书写过程都伴随着他的回忆和反思。
在收到多恩的来信时,安格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接到了怎样的控诉。
吞世者,战争猎犬。
他们的结识从坚毅决心号开始。
那些别扭地将自己装进笔挺的礼服中,在误以为遭受原体袭击时抓向武器却停在半途中的手,和受到他的拥抱时怔愣如孩童的表情,险些让安格隆以为自己将要带领的不是一群身经百战的战士,而是一群未经关照与教导的孩子,急切地团团围绕在父亲身边,迫不及待地比较着谁能显出更多的信任和濡慕。
佩图拉博告诉他,这些战士的确需从少年期开始接受阿斯塔特改造手术,这给了他一个答案。
所以安格隆回报给他们同等的关照和宽容。
让他们保留被他们自己解散的原有战斗编制——尽管这也是因为他没有指挥大型军团的经验。
他采纳了杰格尔百夫长兴高采烈想出的军团名字,向他们传递而非强迫接受自身的理念,鼓励他们像真正的斗士一样独立自主,不要将原体视作除帝皇外万物的唯一中心。
而吞世者表现得如此之好。
这些从无数光年之外的人类帝国核心远赴银河边际的战士,完全没有安格隆一度担忧的高傲或冷硬。
他们自愿地与努凯里亚的人们相互融合、相互靠近。
他们共同生活,相互学习,平等对待彼此,视他的角斗士兄弟姐妹们为家人。
卡恩率先询问安格隆是否允许部分安格隆的凡人战友有限参观登陆舱与部分地面载具,约楚卡等孩子年纪太小,所以连长玛戈教他们何谓天鹰和战犬,他们要怎样为成为星际战士做好准备。
药剂师加兰·苏拉克则深入至努凯里亚诸多城池的红砂深坑亲自调查,他随后就为军团带回了锁链与改良后的角斗坑。
“我以为这就够了。”
安格隆写道,这些单词在他指尖留下略微灼烫的痛苦。
“我能感受到他们的情感,他们爱着我与我的同伴,我的母星……”
他再次划去这段话,意识到自己被情感所蒙蔽,沉浸在虚假的幸福里。
“你向我展示了我回避的事实,我的兄弟。
他们在见到我之前就是猎犬,是战士。”
高阶骑手最常放入红砂角斗场中的就是庞大凶狠的野兽,有时是鬣狗,有时是巨犬。
它们在金色的看台之下依偎时,同样无比温顺。
“我将他们推得太远了。”
安格隆重新写出又一行字,看着数据板上闪动的光点缓慢地跳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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