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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强劲便把独轮车停放在一边,走过去问那位姑娘,唉,你哭什么?有啥事不顺心?姑娘连忙掏出花手巾擦泪,但眼圈还是红红的,样子伤感,用愠怒的语气说,狗养的扒子手扒走了我的钱包,我想搭火车回武汉过春节,没钱买票了。
王强劲问,搭火车到武汉去要多少钱买车票?姑娘把右手伸出的3个指头横在左手的5个指头上说,3块5毛。
王强劲便从荷包里掏出3块5毛钱塞给她。
嘴里说,我今天卖一车木炭正好3块5毛钱,给你了。
姑娘推辞不受:那怎么行?王强劲再次把钱塞在她手里,让她拿着,对她说,我知道你是知识青年,在农村干活也够累的,你就拿着这钱快去买火车票吧!
回城去好好休息几天。
姑娘仔细打量王强劲,像要记住他的什么特征,他和一般人一样的圆脑袋、横眼睛,直鼻子,所不同的是他的鼻梁左侧根部一颗绿豆大的黑痣。
王强劲接道,我嘛!
不要紧,再伐些树烧一车木炭卖,还能赚回3块5角钱。
姑娘破涕为笑地说,那就谢谢你了。
王强劲推着空独轮车出了车站路,突然听到火车“呜呜”
的长鸣声。
他本能地抬起头,一列差不多拉半里路长的火车从城南广阔的郊野轰隆轰隆地驰过,甩下一道长长的白色烟雾散在空中。
他奇妙地想:那轰隆轰隆的巨响可是伴随女知青回归城市的凯旋?那飘散的烟雾可是女知青飘散的愁绪?
王强劲推着空车回去,到了南山烧窑场,天色晚了。
父亲问他一车木炭卖了多少钱,他不作声。
再问,他就烦,一拳砸在独轮车车把上说,卖了3块5毛钱。
父亲又逼问,钱呢?他看见父亲把眼睛立得圆圆的,一摸胸前的口袋,又摸后脑勺,然后对父亲撒谎,爸,我倒霉了,钱被扒子手扒走了。
父亲感到惊讶,瞅着他仔细问,在么时候么场合偷的?王强劲煞有介事地讲,我刚卖完木炭,肚子有点饿,便走进一家包子馆,想买一个包子吃。
由于买包子的人多,要站队,我也站在队列中,待我移至售货窗口,轮到我买包子时,一摸裤屁股荷包空了,就知道完了,钱被扒子手扒走了。
父亲相信了,一跺脚,忿然地说,你真是嘴上无毛,办事不牢。
钱哪儿不好放,为什么要放在裤屁股荷包里?被偷了活该!
这好哇!
队里找你要买木炭的钱,看你怎么讲?
王强劲双手捶着脑袋说,爸,队里大不了要我挂黑牌游行,游行就游行,怕什么?父亲指着他呵斥,那你完了,人家不会说你遭遇了小偷,很可能说你把队里卖木炭的钱贪污了,你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王强劲默然不语,他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倒有些后悔,不该把卖木炭的钱给那个失窃后没钱搭火车回城的姑娘。
心想:做了一件好事,轮到自己担责倒成了一件坏事。
考虑到这个份上,王强劲没有主张了。
父亲走近他语重心长地说,孩子,以后要吸取教训,卖木炭的钱不要再放在裤屁股荷包里。
事实上后来再去卖木炭,父亲没有让儿子去,而是自己推着装满了木炭的独轮车上街吆喝买主,他让王强劲留在南山窑场烧炭,免得他误事。
王强劲每天担惊受怕,唯恐某一天队里找他要那一车卖木炭的钱拿不出来。
那段时间,他发现父亲每晚要他在窑场值班烧木炭。
父亲独自一人带着锯子什么的摸黑到森林里去了,直到后半夜才悄然回到窑场,甚至有点鬼鬼祟祟。
王强劲不解,也不好问,他想:一问,父亲就会吼他。
更让他不解的是父亲每晚去伐木之前,就对王强劲说,要是有人问我到哪里去了,你就说我回家有事去了,明天早晨赶来。
一周后,父亲又恢复了常态,不再摸黑悄然走出窑场,并且让陪他烧木窑的王强劲早点休息。
窑场里搭了茅屋,里面有铺位,王强劲却没有立即去睡,抬头问父亲,那卖木炭的3块5毛钱被扒子手偷走了,队里怎么还不抓我挂黑牌游行?
父亲瞪他一眼说,傻儿子,这几夜我悄悄到山里伐木材搬回窑场烧木炭,把你被盗木炭钱的损失补回来了,要不,队里人知道,非抓你批斗不可。
好在队里的会计一个月找我结一次账,我不迅速补救,晚了就来不及,容易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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