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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里人的暴躁与乡下不同。
乡下人说话也会很大声,但那更像是语言无法表达思想的焦急。
但城里人大声说话的时候,就如同一台散着机油味的机器突然在运转时突然爆裂了。
于曼颐站在队中,嗅见了机器爆炸的刺鼻气息。
她看见那人从窗口后站起身,将窗户往上推到最大,而后探出了大半个身子。
他把那名妇女的报名表扔回去,说:“报纸上写的清清楚楚,女学生报名,得丈夫或兄长陪同。
你一个人来,又叫我通融,我到底怎么给你通融呢?”
“学校最近很忙,不要给我们增加工作负担了!”
他态度又急又凶,将那本就没什么底气的女人呵斥到了一边,又将目光转向队伍后面,敏锐地看到了于曼颐。
她与前后来报名的男学生都有些距离,身边明显也是没有丈夫或兄长的陪同。
她心里祈祷千万不要被点名,然而下一秒,那人的手就举起来了。
“还有你!”
他用手指指着她,“你也是一个人么?一个人就不要排队了,浪费什么时间?既浪费你的,也浪费我们的!”
他们之间颇有一点距离,于曼颐迫不得已,只能提高声音说:“我有人陪同的,是我哥哥,但是我哥哥……”
“——我哥哥去拿报名的照……”
“——那就等你哥来了再说!”
两道声音一起响,对方的比于曼颐大好多。
队伍又往前动了一格,于曼颐前后都拿到了报名要填写的表格,唯独把她空过去了。
填过表格的人另排了一条缴费的队伍,而她既没表格,又没照片,也没有陪同的兄长。
她排不进队伍,只能找一片阴凉等着宋麒过来。
刚坐下一会儿,昨日那个给她发传单的小姑娘就又鬼鬼祟祟地过来了。
她这次没给她发传单,开口就问:“姐姐,你还是非要上他家的函授课么?人家都不让你排队呢。”
于曼颐谨记宋麒对她“易于受骗”
的评价,看了一眼这个比自己机灵不少的小鬼,坚定道:“是要上他家的。”
对方看了一眼门外“陆越亭”
三个大字,回过头,很是不服气:“到底比我老师好在哪里?凭什么他就从不发愁生源?”
她是看着于曼颐说的,样子倒真像是在提问。
于曼颐迟疑片刻,觉得自己有问不答不大礼貌,便对她将宋麒昨日的话复述:“或许是因为大家来学画,都是想学个安身立命的法子,然后找工作。
人找工作,就要看学校出身,陆校长的名气,总归是……”
“我们姜校长在欧洲也是很有名气的!”
那小鬼不听便罢了,听到这样的说辞,立刻火冒三丈,“只是刚回上海,名气还没打响罢了!
你们看不上我们,我们还看不上你们呢,哼!”
她这下完全不要把于曼颐拉过去了,狠跺一下脚,转身就往与陆越亭画室相反的方向狂奔,一边跑一边怒气冲冲地喊“有什么了不起”
。
于曼颐觉得自己方才虽说是说了实话,但实话未必礼貌,也就触怒了这孩子。
她后悔地揪了揪手指,看见报名的队伍渐渐缩短,心中先着急宋麒怎么还不回来,又延伸到这传奇还是得眼见为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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