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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榜的时间在周三上午,宋麒特意和英国经理请了半天假。
最近他也托了在租界巡捕房办事的朋友打听,上海已经没有刘丰盐的人在到处搜人了。
看来大半个月没有消息,让他们终于放弃了对于曼颐潜逃上海的猜测。
不过保险起见,他还是陪着去了一趟。
两个人从宋麒的公寓坐电车去了棋盘街,于曼颐从头到尾一言不发,身体绷得有如弓弦,极致专注地看着车窗外的行人,一时也分不清是在警惕刘丰盐,还是因为放榜而神经紧张。
招考那日起码是个周末,今日放榜时有不少发行所的员工来上班,整条街被彻底堵作水泄不通。
两个人奋力钻入人群,终于赶在榜单张贴时挤到最前一排。
来贴榜的也是发行所的员工,穿的还是一条灰色长袍,看来这商务印书馆西化得并没那么严重。
他贴榜的手刚放下,于曼颐便踮起脚开始寻找——人名太小,她卖力看了三遍,仍没找到自己名字。
宋麒也在帮她找名字,一列人名还没看完,只觉得胳膊一阵剧痛。
侧过头,于曼颐面如死灰地站在他身侧,右手狠攥他胳膊,指甲掐得衣服深陷。
宋麒:“他……”
“完了,宋麒,”
于曼颐说话间已经有了眼泪,“我没考上,我真没考上!
我得回去嫁人了!”
他本有别的话想说,但又被她绕去别处:“没考上也不要紧,上海工作多得很。”
“我找不着工作,我就这一个机会,”
于曼颐越说越悲伤,眼泪簌簌往下落,“我审美太封建了,人家外面的公司不要我!”
“不是,于曼颐……”
宋麒立刻改口,“你先别哭,他这榜……”
“啊——”
于曼颐已经开始原地站着大哭,看起来真是十分悲伤。
宋麒忍无可忍:“于曼颐!
他这榜上就十五个名字,还有十五个没贴出来呢!”
……
两分钟后,那穿了长袍的员工终于慢吞吞地将另一张告示也拿了出来,张贴时只感到身后一道愤恨而嫌他拖拉的眼神,以至于后背发凉,匆匆贴好便为台下让出视线。
这次找起来倒是十分方便,因为于曼颐的登记名字本就是一长串英文,混在其他考生两三个汉字的名字排列里变得非常明显。
“这一届还有外国人?”
有个在旁边同样伸着脖子看榜的考生惊诧道。
什么外国人,不过是他宋麒移花接木,做了一个假的外国身份。
宋麒早先就预感过于曼颐这次能考上,如今预感成真,也就没有很意外。
他转过头,看见于曼颐脸上仍挂着泪痕,一双乌黑眼睛正死死盯着新榜下半张——她的名次并不靠前,处在二十七的位置,分数也与后三人相差不大,刚好蹭一个入选的分数线。
宋麒一时也看不出她是为了入选而高兴,还是因为名次太靠后而烦恼,她此刻的表情看起来深藏不漏。
迟疑片刻后,他抬起那只方才被于曼颐狠掐的胳膊,轻轻碰了她一下。
她这才大梦初醒一般转头望向他,瞳孔里写满了不可置信。
“你通过了,”
宋麒提醒,“你看到了吗?”
“我通过了。”
于曼颐迷茫地重复,“我通过了。”
她似乎是到这个时候才终于反应过来,梅开二度,又将他胳膊一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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