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芒种那天,妈妈从他们小区“偷”
了些栀子花装在包里,给我带过来。
我能想象,她在前一天傍晚时分以带爸爸散步之名,一圈又一圈地绕着那棵栀子花树走,假装漫不经心,实则在悄悄打探的样子。
趁天光未暗之时,连哪几朵适合“下手”
都已瞄好:树尖上那朵是刚长出来的,洁白婀娜;侧腰那朵昨天就开了,已显老态,半低头耷拉着;它旁边那朵是娇羞的新娘,花骨朵儿紧紧包裹,明天一准儿会开,可以视为目标……她心里一边盘算着,一边走。
待游逛得四下无人,妈妈从社区发的红色环保袋里拿出花剪,开始“工作”
。
先从树尖下手,因为目标较大,手抬得过高,容易被人发现,好,摘下一朵。
转身过来,背后还有一朵可人的。
噢,那花骨朵儿已微微张开了,也可以要……树枝都剪得不长,是一枝枝小侏儒。
爸爸木讷地站在旁边,嘴里发出轻微的“嘘嘘”
声,他不是在这里放哨,他只是无处可去,离不开我妈妈。
妈妈带着爸爸来了,还带着前一晚偷来的栀子花。
每周五晚,儿子要回来,我也会请妈妈、爸爸一起过来,那一天最重要的事——一家人一起吃饭。
一家人,也就五口,爸爸、妈妈、我、先生和儿子。
我牵着爸爸进卫生间洗手,妈妈高兴地从红布包里拿出“小侏儒”
栀子花,短短的枝杆,精神的花枝。
我家的花瓶大都长得又高又壮,一插进去,花的头就不见了,妈妈笑着喊:“不行不行,拿小点儿的花瓶来。”
我继续给爸爸洗手,接了温热水,爸爸的手一只紧紧地握着门边,另一只半伸半缩地任我捏着,抹香皂,搓泡泡,然后浇上清水洗净。
爸爸的手很僵硬,没有捏成拳头,可是却感觉他用着捏拳头的劲儿,整个身体都紧绷着,他怕烫,怕冷,怕一点点水温的变化,怕一点点对身体的刺激。
不动是爸爸最喜欢的姿势。
坐下,就不愿意站起来;站着,就不能坐下去。
妈妈总说:“要把你爸从床上弄到厕所去解手,必须用腿抵着他走,抵一步,挪一步,推得慢点儿,就会尿到身上。”
给爸爸洗完手,我就去给妈妈找小花瓶,妈妈喜气洋洋地一边插花,一边给我一朵一朵地介绍她亲自摘下来的花:“这朵我看着还不错,刚刚开;那朵鼓起腮帮子的,明天肯定要开;这朵不怎么好,可能开了两天了。”
去卫生间接水时,妈妈发现地上有一摊水,回来去摸坐在餐桌边上翻书的爸爸的裤子,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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