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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之自己穿好鞋履,好似在自家遇上嬷嬷请她去见母亲一般从容,“姐姐请前头带路。”
随着出了房门,她望着院中观物正是这一带常见的风光。
主人家倒是风雅,长廊迂回,景致巧妙,镂窗隔断,假山斜倚。
走到水榭前,婢子便不再带路,尚楚之看着风拂帘动,里头坐着的是一个男子,她看得隐绰,身形倒有些像周宁彧。
尚楚之面露难色,但不过缓了两步,便登梯上了水榭,从这里看出去,外头的柳树摇动水波起,桃李花落满庭芳,的的确确江南风韵极美。
她落座在阴柔美色的男子面前,虽然诧异于他竟然独邀,不避耳目,但是落崖未死后的她也看轻了不少当朝宣扬的女子贞洁。
“南朝少有你这样落落大方的姑娘。”
执杯独饮的贵公子眼中噙着笑意,毫不遮掩地打量尚楚之,“尤其在陌生男子面前。”
尚楚之有些腻烦这样故作姿态的嘲弄,并不心虚地迎上他的目光:“公子说得一点不错。
南朝诚然没有女子见外客的,不过作客此处也不是奴自愿的。”
白衣胜雪的汉衣男子,一个回纥装扮的女子在水榭之中固然有一种不协调感,但是画面归根究底还是美不胜收的。
贵公子模样的他为尚楚之添了一杯酒酿,薄薄的茧比周宁彧指尖显见多了,尚楚之谨慎地看着水酒,晓得那茧同她练琴起的很是不同——世人大抵羡慕贵女吃穿用度不凡,皆能精通某一乐器,却从不知道,她们为了良好的身段不能多饮多食,为了肌肤的娇嫩,时时磨去十指指尖的茧子,涂上玫瑰露又香又白。
但是琴乐这东西,岂有一朝一夕的,是以十指之痛倒得时常受着,还不能吭声。
近年来甚至兴起了小脚的审美,好在流行的时候她已经过了能裹脚的年岁了。
面对一个练家子,尚楚之想自己只能镇定,但酒绝对不能喝,醉酒的样子实在太过丢人了,于是她客气地推拒:“奴不会饮酒。”
“南朝这样拘礼的地方,想必姑娘很是委屈吧。”
伸手为楚之布菜的公子哥显然不是很熟悉这个行径,不过生得俊美,作风看着也就不那么不雅,“听说,若女子独与男子会面即算通奸,这样桎梏的礼法有悖人伦,姑娘觉得呢?”
尚楚之点点头,甚至含着笑:“若说起,北狄南蛮原是恣意掳人的天然行径,奴更是无福消受。”
听出尚楚之嘲讽他行事似无人教养的野兽,眸子里多了些许阴鸷,“好厉害的丫头。
到底是周先生瞧上的人物,不枉我花了心思请过来。”
尚楚之吃了两口菜,还没回应,外头的婢女通报着:“公子,沈大人求见。”
听到公子请人进来,楚之料想这里也无自己的余地,很是自觉起身告退,那白衣公子此时语气很平常:“姑娘不必走了,留这里用餐吧。”
沈大人着着官袍,挥手斥退了随侍的奴仆,抱拳行礼:“见过李公子。”
尚楚之丝毫不胆怯地注视跟前安分守礼的沈大人,瞧着官袍上绣着同李大人的差不离,估计官职也是差不多的。
李大人是知州,那眼前的不是刺史便是少监吧。
沈大人拿眼瞟了尚楚之,言语咽在喉中。
“无妨,不过一女子,不能翻起风浪。”
甚是自信的公子哥儿也未曾招待沈大人落座。
沈大人垂手立在一侧,恭敬地开口:“周宁彧已候在湖心亭了。
下一步该作什么?”
听到周宁彧三字,尚楚之不可避免地竖起耳朵探听,其实也并没有因她在场,声音便有所克制。
收得消息的公子两指扣着桌面,扫了一眼尚楚之冷笑道:“晾着他,明天再来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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