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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容正襟危坐在书桌前,凝神看书。
书是举业必须的四书,并一些八股文选。
子钰默默守在他身边,同着媚儿和一群丫头一起静静地绣花。
窗外冬日暖阳照射,花木扶摇,一派温馨,屋内夫妇唱和,和睦融融。
可是子钰愁眉紧锁,她困惑地望着桌前这个人,越来越看不懂,越来越迷惑。
这还是那个一处长大、纵情任性的若容吗?这还是那个痴心傻意、姐妹们中间屈意承欢的若容吗?这还是那个与姐妹们联诗填词、文思敏捷、才华横溢的若容吗?这还是那个杂学旁收、搜奇猎异、无所不知的若容吗?从小看着长了这么大,看惯了他纵情任性,如今这痴呆沉默、少言寡语的样子,让她困惑不已。
更甚者,自拜堂成亲以来,他就像一个木头人,不解风情、不谙世事,每日只是吃喝读书,再不多说一句话,多行一步路,对待她,谦谦有礼有余而款款深情不足,虽然外间人看着举案齐眉,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每日熄灯歇息,他独自拥被而眠,仿佛她不存在一般。
子钰心底苦笑,谁见过她这样婚后半载仍是清白女儿的新娘?她一肚子委屈和苦楚,无人可讲,即不敢对母亲讲,更怕这万一自己那鲁莽哥哥听说,还不得闹得里外不得安宁!
恍惚间听丫头背后私语,说若容婚前逃婚出家,被劝了回来。
她只是付诸一笑,即便他心底仍对颦如无法忘情,逃婚出走,但既然已经回来了,也应该立地成佛、回头是岸了。
她还知道他曾写了本书,可是她留心查找过多次,依旧没找到。
她想不通,看不懂,理不顺,不明白眼前这痴公子究竟在做何打算。
她放下手里的针线,悄悄走了过去,若容手捧书卷,凝神遐思,神智早游离到离恨天外,一点没听到子钰的声音。
“若容……”
子钰轻声唤他,“看了这么久书,歇歇吧!”
子钰默默叹息,这样神不守舍地读书,又怎么可能有所进益呢。
“哦……”
若容如梦方醒,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子钰。
她叫什么?她不是叫宝钗吗?那金玉良缘的女主角?他沉浸在自己的迷梦里,分不清庄生与蝴蝶。
自从铁槛寺回来,他的心从来没有这么清醒明白过,他终于找到属于自己的天地,既然无缘隐居山林、远离功名利禄、做个逍遥神仙,那何不在这富贵场中、温柔乡里,用心描摹身前身后这是是非非。
他对于前日那篇《风月宝鉴》轻轻一笑,曹颀说得对,那种陈词滥调、世俗故事、淫人妻女、谤人名声、千篇一律的东西,确实不是他所该下笔的,他心中郁结着的那段化不开、剪不断的情结,无论如何需要细致描摹的。
他最爱独坐窗前,打开一本四书做幌子,任凭自己沉浸在心中的故事梦境中,不为人知却快乐逍遥。
故事里,有一块娲皇补天时剩下的锻炼通灵的顽石,有一段凄美绝伦的还泪故事,有一个性情真挚命运孤苦的女孩,他叫她黛玉,有一个容貌丰美、德容兼备却被命运捉弄的女孩,他叫她宝钗,他将自身虚话,变作那个对万物多情深情的宝玉。
这浓情凄绝的故事紧紧地抓住了他的全部精力神情,他在心中一遍遍勾画着这故事中的人、这故事中的事、这故事中的诗词曲赋、这故事中的言谈笑语,一丝一缕,一点一滴,慢慢在他头脑中清晰起来、凸出出来,变得栩栩如生,历历在目,他静静地构想、细致的感悟,等到成熟后,再让他们一气呵成、跃然纸上。
唯有在故事中,颦妹妹仿佛又出现在眼前一样,一颦一笑,举手投足,仍是当日模样。
他不再对月叹息,逝者逝矣,颦妹妹如泉下有知,当明白他的一番心意,他执着固守着当日的情怀,为她,只为她,为她的才情容颜在笔下复生。
他面对着这肌骨莹润、举止娴雅的子钰表姐,心中无限愧疚,却更多了无可奈何。
这婚姻、这世道,不是你我可以把握和逃避的,即便你有停机之德、如花之貌,奈何我曾经沧海,除却巫山!
子钰温和地看着若容俊美的脸上,一片茫然的神色,轻轻摇摇头,不赞同地说:“如果你不爱这些书,可以读些养情悦性的文字,待心情开阔了再读这正经书不迟,反正咱们也不急着这一二年去参加科举。”
说着,轻轻帮他合上了书页。
子钰伸手拿起桌上的纸笔,稍加思索,写下两首诗:
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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