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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格瑞姆注意到康拉德·科兹被深黑覆盖的独特眼睛似乎正盯住了他的侧脸,
他知道那里正覆盖着一块玷污他完美表象的棕黑瘢纹,就像大理石上裂纹里腐朽的杂草,只需这一道痕迹,就足以将所有的无瑕转变成对这一处缺憾的强化和突出。
康拉德为何要看那里?
在这之后,他略有迟钝的思维才回忆起他在心中为康拉德·科兹写下的备注——一名对清洁拥有极为严重的偏执的兄弟。
这些彻莫斯语的备注文字分散成两段跳跃的碎片,再晃动着于下一次的眨眼中聚合,变幻成一条姗姗来迟的结论:第八原体不喜欢他脸上的脏污。
他为自己的迟缓与走神心生荒诞的嘲笑,这不是一名基因原体应有的反应速度,更不是第三军团之主,帝皇之子所簇拥的紫衣凤凰应有的风采。
但一阵无力的潮流卷过了他的手,让他的喉咙陷入疲惫,阻止了他做出更多的动作。
通过那道脸上的污渍,他的力量与灵魂似乎正在悄然流逝,从现在的这一个瞬间,一直向他的过去席卷,将曾经拥有过的每一个光辉时刻击碎,并将其后隐藏的缺陷赤裸裸地,甚至过度地,冷硬地拽到了台面之上。
“康拉德……”
福格瑞姆动了动嘴唇,说不出更多的话。
康拉德·科兹看了几秒,这些时间在他的视线中变得既无尽又短促。
接着,他苍白的手指伸进工具包,拨动了一些碍事的小型金属器具,让刀片和镊子轻轻碰撞。
他取出一块折叠好的洁净手帕,拎着一角,让它自由地飘然落下,盖在福格瑞姆的膝盖上。
接着,他解下今日所穿的黑蓝绒布披风,抛在福格瑞姆身旁的甲板上,然后陪福格瑞姆一起席地而坐。
“怎么样?”
他问,“你的药剂师是怎么辩解的?说来听听?”
福格瑞姆压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休息片刻,然后拾起纯白的丝质手帕,用它小心地擦下脸上的污血,“他将事情怪罪到你的药剂师赫克萨凯瑞斯身上。”
“赫克萨凯瑞斯?”
康拉德·科兹咧了咧嘴,“那个老家伙的确不是个好东西,几个月前我还想杀了他。
那么,你为什么不相信法比乌斯·拜尔?”
他将曲起的腿向外放平。
不同于其他基因原体在奥林匹亚入乡随俗的宽袍托加,即使在洛科斯明媚的日光下,夜之主依然执着于尽量更多地遮住他的每一寸皮肤。
这不只是出自对光芒的不习惯。
遍布全身的旧伤疤。
这是他真正需要遮盖的痕迹。
“他露出了什么破绽,兄弟?让我猜一猜,他已经犯下了什么亵渎的罪孽?他破坏了哪些禁令,利用了哪种原料……”
康拉德轻柔地问,用尖刀般的话语,挑拨着福格瑞姆心上的裂痕。
“一名我以为已经死去的泰拉裔基因之子,他……”
福格瑞姆勉强地吸进一口空气,现在,那种失落的空洞痛苦,从他的手掌攥住手帕的那一部分传来,就像那里的皮肤正在枯萎、破损,掉下属于羽翼的粉末与残渣。
“没有死。”
科兹接下他说不出口的话,“也不算活着。
一具行尸走肉,意志囚于血肉的牢笼,注定要在腐朽的呼吸中挣扎数千年。”
他不吝于将最辛辣的措辞添加到他的答案之中,他的一部分的确因此感到一阵畅快,但那是针对另一个不属于这片银河的福格瑞姆的鄙夷。
面对他身边怔然失魂的基因原体,康拉德·科兹只觉得一阵恍惚的倒错。
他也有身居说教者之位的一日,这足以说明世界永远在不同程度、似好似坏的荒唐中翻来覆去地跌宕。
如果可以,他希望把这份苦差事扔给此时不知身在何地的佩图拉博。
“在迟到了有些长的时间之后,你还是恍然惊觉,挥剑挑断了那一根染满血污的丝线。”
科兹说,“不负汝子之心,不负帝皇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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