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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里思忖,不能做在脸上,把手卷交回去,颔首道:“主子的意思咱家明白了,横竖明儿水师检阅,于大人也才到,歇歇脚再说。
千里马再好,总要吃料的。
咱们同朝为官,以往没什么来去,这次借着机会攀攀交情,往后协作的地方多了,熟络了好说话。”
他温吞一笑,“娘娘精神弱,咱们别扰娘娘清静,出去再叙话吧!”
说着对帘内插秧一揖,却行退出了厢房。
江南是白墙黛瓦,四四方方的天井又窄又高深。
他踱到一片芭蕉茂盛的游廊处驻足,回首看于尊匆匆而来,收拾了心情重又堆砌起笑容,“下处安排好了么?住驿馆还是包宅子?”
于尊不在太妃跟前也不拘礼了,背着手道:“横竖留不长,本想在驿馆凑合两天,没曾想到这儿府台已经预备好了行辕,离乌衣巷不算远,就在前头柳叶街。”
他哦了声,“那个柳叶街有说头,相传明□□为了抓两条出逃的鱼精,把那儿一条小河沟里的鱼都捕上来,拿柳枝穿着晾晒,这才得的名。
于大人住到那里……倒应景儿。”
话锋一转又问,“怎么样?狐妖案告破了么?”
于尊脸上挂不太住,葫芦道:“是一伙强人装妖精谋财害命,查得差不多了。”
肖铎眉梢一扬,不再追问,只道:“这么最好,西厂才创立不久,能破宗大案子,圣驾前也有功劳。
闲话扯远了,我原是想说,早前定了画舫给于大人接风,今儿入夜再使人来请尊驾。”
言罢朝廊外看看,摇头叹气,“这月令是南京最热的当口,白天外头走,能把人烤个半熟。
还是晚间好,晚间凉快又可夜游。
秦淮河的万种风情咱家领教过了,于大人来了不去瞧瞧,可惜了的。”
于尊虽是个太监,也是风月场上的积年,极力克制,仍旧露出些向往的笑意来。
这模样儿,瞧着恶心!
肖铎转过身去,慢慢朝门廊上踱,顺势道:“于大人行程,紫禁城里未必都知道。
依着咱家的意思,既然来了就多留两日,江南烟花圣地,同北方是大不一样的,三日五日,哪里经用!
再说娘娘凤体,这两天一里一里萎顿下去,大夫瞧了也不见好。
你这会子立时就要请走,恐怕根基消耗不起。
万一出了岔子,手谕上说的恐怕也不顶用了,到时候雷霆震怒,于大人担待不起。”
于尊斟酌权衡再三,心里明白厉害。
天威难断,眼下和风细雨,谁知道转过脸是什么境遇!
他伺候皇帝多年,面上看着率性的主儿,也有突如其来的缜密。
因蹙着眉点头,“肖大人言之有理,虽不能拖延太久,缓上几天还是可以的。
娘娘凤体要紧,上了船就不停靠了,一气儿到通州码头,大家安生。”
肖铎所思所想全在那六个字上,茫然附和几句,把于尊送出了门廊。
重新折回去,音楼在八卦窗下站着,隔窗问他:“还有法子可想么?”
他抿着唇思量了好一会儿,“你问我,我暂且答不上来。
那道手谕你没看见,‘纵沉疴,亦须还’……似乎是打定主意了。”
“就算是尸首也得带回去,是么?”
她脸色煞白,摇摇晃晃撑在案头上,“算算从先帝驾崩到现在,将满三个月,他等得不耐烦了……这么说来,也许没有退路了。”
她眈眈望着他,“咱们还能不能在一起,全在你一念之间。
如果你愿意带我走,我跟你海角天涯。
即使将来吃糠咽菜,我也决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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