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烂摊子留给别人,继续当自己的鸵鸟。
许骋看着几乎把头埋到桌面的何烯年,收起了咄咄逼人的架势,话锋一转,“但是作为朋友,烯年,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他又变成了何烯年熟悉的那个许骋,温柔体贴的,善解人意的。
“到底是什么让你不顾一切要和我解约,我不信你是会因为一次失败就一蹶不振的人,烯年,你是怎么想的,可以跟我说说吗?”
从来没有人说过想要知道他的想法,李瑜心眼比碗大的不会这么细腻,何坚只会一味让他做很多事,许骋现在、此刻在问他,他是怎么想的。
何烯年打开了被他握得已经冷下来的咖啡,喝了一口。
他想了很多,尤其是这几天,但其实还是从更早的时候,从那个和许骋吃烧烤的晚上开始。
他还是没能坚守住最后的防线,在许骋的循循善诱中说道:
“这些年来,我一直觉得很无力,我明明已经很努力地带着大家出狮接活,但是还是不行,走的人越来越多,近些年的新鲜血液陈昊朗只能勉勉强强算一个。”
“我一直在怪大环境不好,大家都活得艰难,我能撑到现在已经算是不错了,但是这次的比赛,我甚至都没有看他们的表演,只是听了全场,我就知道自己和人家的差距有多大,这些年来,我只是井底之蛙,原来外面大把的狮队和狮馆在逆势而上,他们照样能活得很好,而我只是一直在为自己的无能找借口。”
“甚至连我自己本来最有底气的舞狮我也做不好,我爸说现在我舞狮甚至比不上十年前。”
何烯年灌了一口冷掉的咖啡,自嘲笑笑,“他说的对。
我就是越活越回去了。”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就这么一直下去,遇到挑战就退缩,得过且过,直到丰年狮馆倒闭的那一天?”
许骋再次变得尖锐。
何烯年痛苦地抱住了头,像是不想面对这个问题,过了许久才沙哑着开口,“我不知道。”
许骋看着眼前脆弱的何烯年,想了想,说:“如果你现在很迷茫,不如回头看看走过的路,你还记得你为什么舞狮吗?”
许骋的声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何烯年不由自主顺着他的思路回想过去的一些片段,其实并不难以回忆,自从和许骋吃烧烤的那个晚上起,他时不时就会想到想过去的一些事情。
几乎每一个从小练习舞狮的小孩都是出于对腾空跳跃的华丽狮子的迷恋,何烯年当然也不例外,他从小在狮馆长大,耳濡目染得多,兴趣当然来得更加浓烈,也就自然而然地被何坚领了入门。
刚开始也很苦,每天训练都累得他想要放弃,但是和身边同龄的师兄弟熬过了最开始的痛苦之后,何烯年开始尝到了甜头。
第一次披上狮头,第一次被师兄抱着腾空,第一次成功做成钳腰的动作,第一次在板凳上飞跃,第一次上高桩。
。
。
何烯年回忆着往事,那些久远得本该被遗忘的记忆不用费劲思考就浮现在脑海里,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当时的喜悦,也不止一次想过要跳得更高更好。
“那时候也没想这么多,只是觉得舞狮太酷了,想像师兄们一样。”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也想像我爸一样。”
“后来我也跟我妈学狮头扎作,因为总是被竹篾划伤,我总是扎不好,但是着色倒是做得不错,她总开玩笑说我哪怕什么都不会也饿不死,至少能做个画家。”
他说道这里笑了笑,那些记忆哪怕模糊了也依旧美好。
“从那之后狮馆的狮头几乎都是我着色的。”
何烯年不止一次这么想,这应该是他对于绘画绘画最开始的启蒙。
后来他对绘画的兴趣也从狮头延伸到画布,再后来母亲去世,画画便承担了他对母亲的一部分思念。
高中的时候,何坚逼着他放弃艺术生的身份专心学舞狮,宛如硬生生地将何烯年生命中关于妈妈的一部分记忆和思念剥离开。
十来岁本就是叛逆和钻牛角尖的年纪,更别提何烯年当时还困扰于自己的性取向,何坚不由分说地安排了一条路给他走,他没得选也不敢反抗,这可能才是怨恨的源头。
“这么多年来,我总是不敢承认一件事,我把对我爸和对自己的怨发泄在舞狮和狮馆上,所以一直得过且过,有活就出狮,没活就将就,直到昨天的比赛,把我最后一块遮羞布也扯开了,大环境再差也不是不思进取的借口。”
昨晚他跟何坚吵的那一架,不过是被戳到了痛处,顺势把自己所谓的委屈一股脑发泄出来。
“他说得对,我烂泥扶不上墙,我配不上南狮,那些精气神,我舞不出来。”
一口气说到这里,何烯年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他停顿了很久,终于用很轻的像是叹息的声音说:“算了吧。”
空了的咖啡罐子被何烯年捏瘪了,易拉罐折叠出来的锋利扎着他的手心,他却跟个没事人似的,手还在收紧,把空罐子捏出了刺耳的喀啦声。
许骋的手握住了何烯年捏着易拉罐的那只手,然后把他稍许僵硬的手指一根根掰开,阻止他继续自虐。
他把空罐子放到旁边,说:“我是个门外汉,不知道什么才是你口中的配得上,但是你说过你舞狮20年了,无论这么些年你是因为喜欢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才坚持下来的,我觉得这都很了不起,一件事情坚持了20年,相当于生命的五分之一,把这样的事放在其他任何一个人身上,你还能说出不配这样的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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