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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小暑来临之时,马大余一家的东西便搬得七七八八了,由几辆马车分了好几趟送进城里,陆陆续续,一点一些的也用了快一个月。
搬家本来就是件大事,又有许多琐碎事情要做,难免得打扰街坊邻居,或是呼唤亲戚朋友来帮忙。
罗伯父一家对于马家突然的意气风发自然感到些许落寞,尤其是罗伯父,他年长马大余些许,与马大余称兄道弟多年,这么多年依旧没混出个想要的人样来,因此在勤恳帮忙的同时,晚间与马大余闲话喝酒,借着酒劲,少不了几句酸言酸语。
虽然是在说自己身为丈夫父亲无能无用,但有心人一听,谁人不知道他其实是在嫉妒马大余将日子过好了,能搬到城里去。
认识多年,马大余是真心把罗伯父当作兄长的,听了几句自然心里难受,好言相劝也不是,拉黑脸认清人也不是。
他知道罗伯父多年来不容易,如今还在外做拉马车送货的苦力营生,酒馆外送的生意,马大余因着情义没有任何丝毫犹豫地交给他,便是对得起多年相识,以及想要拉他一把的心愿,但这些原来别人并不看在眼里。
面对就要迎来的好日子,多年好兄弟却只有几句酸话送上,马大余晚上坐在庭院里看月亮,抹了几把眼睛,酒壶在身旁歪歪倒倒。
庄娘子看在眼里,心疼在心里,第二天面对上门来帮忙收拾东西,总是那么热情似火的罗伯母,却也摆不出什么脸色来。
罗伯母一边将盘碗擦拭干净,用厚布巾垫了,一边说道:“我家那口子一喝酒就拎不清,回去拉着张脸只知道叹气,就知他是后悔了。
想容,你不必劝大余大度,哪怕是至亲之人都逃不出嫉妒两个字,何况其他人呢?别把他当回事,这也算是给大余提个醒,以后在城里做生意,对人对事都要更加谨慎一些,别轻易把诚心交出去。”
庄娘子心里有些触动:“嫂子......”
罗伯母叹道:“你们这一家子呀,就是心太好了。
所以我看着灵均聪明有心思才能放心。”
罗伯母早年看着马大余带着四个孩子鸡飞狗跳的过,又看着庄娘子小心翼翼带着女儿改嫁过来,她是认认真真将这一家子看在眼里的人:“你们有心,又勤勉,有好日子是应该的,谁不想过好日子呢,只看有没有那个命罢了。
想容,你记住嫂子一句话,那些只能看到你们光鲜亮丽,却对你们往日艰辛不闻不问的人,都不值得你们深交。”
罗伯母是庄娘子改嫁过来,第一个站在门口就热情招呼她的人,也是他们家决定搬往城里后,第一个上门来贺喜的同时,却没有半句打探的人,庄娘子对她,心中只有感激。
罗福幸今年和马毅一样通过了院试,已经是正经的秀才,也算是对得起父母一片苦心,以及让出读书机会的兄弟。
原以为自己和马毅在同一道路上可以一争高下,如今见马毅搬入城里,能去更好的学堂,认识学问更好的先生,心中也如自己父亲般不平稳,又觉得嫉妒二字摆在明面上特别难看没面子,因此这几日都避着马毅几兄弟不见。
自家大哥不想见,罗家几兄弟自然不敢多话,以前总是一块说话打架的罗家兄弟和马家兄弟都是静悄悄的,马毅看着自己整理出来,打算送给罗福幸的书本,最后只能拜托宋灵均去送。
宋灵均嚣张,罗家四兄弟谁敢不见她,她撸起袖子上去就是干。
罗福幸从不跟唯一的小妹妹宋灵均计较,手里拿着马毅的书,对打赢了坐在罗福满背上的宋灵均说道:“我这会子说不出什么好听话,帮我转告你大哥,三年后秋闱见。”
“你也怪实诚的。”
宋灵均站起来,将袖子里的糖果都给了准备要哭的罗福满,“我大哥也是这样说,三年后秋闱见——搞不懂你们男的,跑马不过就一天的路程而已,要见随时可以见!
搞得跟生死离别似的。”
罗福幸看着书本中,马毅细心写下的注释,失笑道:“这是我们男人的浪漫,你个小丫头就不懂了。”
离开时罗福满嘴里还含着糖,拉着宋灵均的袖子说:“那我到时去城里找你玩,你要请客请我吃东西。”
“来嘛。”
宋灵均笑他,“请客还不简单,你给我有出息一点。”
回家路上,宋灵均问背着书筐的汤清瑶:“纸钱买了吗?”
“今早上街时去买了,但那白事铺掌柜说,叔买了许多回去。”
汤清瑶正奇怪着,“我就没买了,叔也有要祭拜的人吗?”
“我爹跟我想的一样。”
宋灵均笑道,“以后回来一趟也得逢年过节的了,清明虽也去过,但马上就要到我父亲忌日了,先给他把钱送了。”
汤清瑶也笑:“姑娘嘴里又是爹又是父亲的,旁人听起来心里奇怪着呢。”
“我是有爹也有父亲,旁人还没有呢。”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的回去,汤清瑶怕宋灵均晒得头晕,还给她打了伞,宋灵均掰着罗福满给的橘子,一瓣一瓣的全送到汤清瑶嘴里,她喜欢吃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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