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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苍天为什么要烧天机寺?他宋饮冰倒是个纯人,一心想救刘影怜的性命,我同情这一对苦命鸳鸯,至于科道两衙的官员……”
杨照月嗤笑,“他们不过,是想从陛下口中听到一句‘天子杀戮过重,德行有失,上苍降罚’。
呵,我真是弄不明白这些人,跪在殿上,求陛下做一个仁慈的君主,却又逼着陛下把他们摁到神武门前打个皮开肉绽。
这到底是直谏,还是拿陛下名声,来举他们自己的名声?若要是后者,可真是该死了。”
他说完,侧退一步,抬手做引:“陛下还在乾清宫等着您,张指挥使,请。”
杨照月引着张药一路进了神武门,入内廷后,二人皆没有再言语,并行过文石台,便到了汉白玉台基之下,钦天监监正庞胜与吴陇仪并排跪在台基上,二人身后是茫茫大雨。
雨水敲打着重檐庑殿顶黄琉璃瓦,衬得不闻人声的乾清宫,越发寂静。
杨照月在殿门前站住,守在门前的杜灵若立即带着小太监上来接伞。
趁着靠着张药的档儿,低声对张药说了一句:“里头,只有掌印伺候。”
说完,躬身推开了正殿的大门。
殿内焚着浓郁的龙涎香,奉明帝正在烛下写字,殿内的确无人伺候,唯有许颂年捧着一方端砚,陪立在奉明帝身旁,见张药进来,轻声对奉明帝说了一句:“陛下,人到了。”
张药沉默地走到红铜香炉前,屈膝跪下。
这是奉明帝圈给他的地方,出了乾清宫,四方天下他张药凭一道牙牌畅行无阻,但乾清宫内,他只能跪在这红铜心香炉前,不能起身,不能抬头,奉明帝开口之前,他也不能说话。
奉明帝对今日写的这一副字颇为不满,张药进来之前,已经连叹几回了。
张药跪定后,他也只是扫了张药一眼,低头继续写字,随口对许颂年道:“墨不厚啊,挂纸也不好看。”
许颂年忙道:“奴婢这手是真的没用了,陛下今日的字写得不满意,全因奴婢研的墨不好。
要不……让张药,替奴婢伺候一回笔墨?”
奉明帝笑了一声,“你这人啊,总想破朕,立给他的规矩。”
许颂年身子躬得越发低了,“奴婢的心,全袒在主子眼前,对了呢,您就赏。
错了呢您就责罚,奴婢啊从来不敢骗主子。”
奉明帝扼袖替提笔,“把砚台给端下去,让他就在那儿伺候吧。”
“是。”
许颂年瘸着一条腿,慢慢地走到张药面前,将一方端州砚和半截松烟墨放到张药面前。
张药伏身拜了一拜,这才拾起松烟墨,低头细研。
奉明帝放下笔,靠坐于椅上,看向殿外的雨帘。
“这雨还不停。”
许颂年道:“奴婢看,也就能下到今夜了。”
奉明帝笑道:“你比钦天监还算得准,张药。”
张药的手指稍顿,复又续行,端州砚中的墨汁渐厚,他垂眼在墨汁中看见了自己模糊的影子,随后沉声应了一句:“罪奴在。”
除了许颂年,没有人知道,在奉明帝面前,北镇抚司的指挥使,竟然自称为“罪奴”
。
奉明帝对他的态度尚算满意,平声问道:“肩膀上的伤,好了吗?”
“陛下责罚,罪奴不敢不受。”
“呵。”
奉明帝笑了一声,“长大了啊,学会了许颂年这一手,对着朕答非所问。”
张药放下松烟墨,伏身道:“罪奴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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