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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我得以脱困,山中又下起了小雨,芸娘搀扶着我在一处山洞中避雨,生火敷药,还拿出仅存的干粮让给我吃,待到了第二天早上,我们两人相互扶持着下山,远远便看到山脚下村子里都被山石掩盖,问清了幸存的村民,原来是昨晚因为下雨山上的土石滚落,芸娘的父母因为上了年纪腿脚不便没有逃出来。”
“芸娘当时死死搀扶着我,我能感觉得到她浑身颤抖,但是她没有松手,只是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当时的芸娘,才十一岁……”
屋中渐渐有小丫鬟低低的啜泣声,原来是央儿和几个年龄小的丫鬟,捂着泪珠一滴一滴的掉,绿茶眼眶红红没有出声,红月放在胸前的双手攥得紧紧的,好似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她将我托给了邻居,自己扑在一堆山石上面不停地挖,眼泪不停但没有发出一声,谁拽也不行,直到人晕了过去,被村民们抱回来的时候双手已经血肉模糊,这时候父亲派来寻我的马队来了,帮着村民们挖出了土石下遇难的人。”
“醒来的芸娘看到父母的尸体,不哭不闹,安静地帮她们敛衣整容,之后一言不发直到二老下葬。”
青叶觉得双眼发酸,她想打断上月翰的的回忆,但看到上月翰脸上痛苦又迷离的神情时她选择了沉默。
“我吩咐马队传信给父亲,又出钱与官府一起安置受灾的村民,但是芸娘当时已经是孤儿,邻居家的夫妇想要收养她,她却拉着我的衣袖不肯走,最终我带着她回到了南礼城。
初到城主府的时候,芸娘不爱笑,除了必不可少的礼数之外,也甚少与其他人交谈,每日下了学后我便想着法子逗她开心,又过了半年她才渐渐放开了心思,与府中的丫鬟媳妇笑成一片。”
上月翰的语气渐渐出现起伏,显然他回忆到了令他开心的地方,“府中久病的老祖母很喜欢芸娘,亲自带在身边教导,又托了姐妹请来最好的女夫子教导,虽说学得有些晚了,可芸娘聪颖,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当时我将任城主之位,老祖母想要好事成双,问过她的意思,做主在她及笄后不久嫁给了我。”
“因为公事,成亲不久我便赴任去城外巡查,父亲传书,说芸娘将要临盆,我便匆匆赶回城中,待回到府中时,芸娘也诞下一女。”
“这女婴便是女儿吧。”
青叶轻轻开口。
“对,芸娘说,当初为我止血的那味草药,当地人叫做酸青叶,便为你取了青叶这个名字。”
上月翰继续回忆道:“之后,芸娘又怀了一胎,大夫说是男婴,但那年极冷,又断断续续下了一场大雨,老祖母病的更重,架不住去了,父亲怕芸娘知道了伤心,毕竟她长在老祖母身边,便让府中封锁了消息,谁知冯氏借着探望的时候说漏了嘴,芸娘知道后便也一病不起。”
“父亲知道后大怒,上月侵说是要赎罪,先重责了冯氏,又从外面寻来一个所谓的‘千金圣手’,芸娘每日用她所开出的药方调养身体,渐渐地气色好了些,待到临盆时,却因为体弱血崩,只产下一个男婴就去了,稳婆说她还没有见过自己的孩子,还没有取下名字……”
上月翰后面说的的话青叶没有听清,可能因为面前这个男人在拼命抑制自己的痛苦,他牙关紧闭双目通红,极力忍受着自己的泪水,几句话断断续续说的不清楚;可能因为屋中小丫鬟的啜泣声有些大干扰了自己;也可能因为,自己的身体由内而外的悲恸,鼻子不自觉地发酸,脸颊上早已布满了泪水。
这是残留在这具躯体中,上月家大小姐仅存灵魂的最后一滴眼泪与心中的执念,至此,消散无踪。
上月翰声音低沉,看着自己的右腿,手攥成拳头砸在上面,他闷哼一声,制止了青叶伸过来的手,牵了牵嘴角,自嘲道:“你看,我的腿还能感觉到痛,可芸娘、芸娘……。”
“夫人……”
屋中有低低的啜泣声,原来是绿茶央儿和一众小丫鬟在抹眼泪,就连红月也红了眼眶,瘗玉埋香,几番风雨,一个女子的逝去,不知牵动多少人的灵魂。
青叶掏出手绢拭净脸上的泪痕,上前轻声安慰上月翰:“父亲,您不要伤心,老人们都说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母亲在天上做了仙女,每日看着我们,保佑着我们一家子的平安,她也一定不想看见您在这里哭泣。”
青叶像哄孩子一样轻轻拍着上月翰的后背,用手绢擦去他眼眶中的眼泪,远远看去,这一对角色互换的父女倒有些滑稽。
上月翰收敛了自己的情绪,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是啊,在孩子面前他一个做父亲怎么能落泪,这像个什么样子,随即不停眨眼,似乎想将自己的泪水收回来。
绿茶也抹干了自己的眼泪,提醒身边的央儿等人:别哭了,省的勾起城主的伤心事。
上月翰整个人平静下来,喝了一口青叶端过来的茶水,眼神恢复成了那个一城之主应所带有的威严,清了清嗓子才道:“芸娘她是个温柔坚强的人,为父很少见她落泪,当初青叶你生下来时,身边的丫鬟都说芸娘抱着你不撒手呢。”
上月翰看向自己,脸上带着慈爱笑容,青叶好像明白了他为何与别家父亲不一样,更偏爱于自己,与一开始所想的重女轻男不同,上月青叶这个女儿很得芸大夫人的喜爱,故而上月翰偏爱自己,上月青冉因为出生的时芸大夫人血崩而死,上月翰意识中有可能认为他间接性的害死了芸大夫人,但因为上月青冉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所以这么多年来只是一味地任由他放纵,不去管教。
不得不说上月青冉这孩子真够倒霉的,自家爹爹不管不顾,叔婶一家尽力把他培养成一个胆小无用的纨绔子弟,只是上月青冉每日的花销,冯氏掌家期间会不会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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