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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当…哐当…哐当…
绿皮火车摇晃行驶在铁轨上,伴着夏日晚风穿梭于乡林田野间,蜿蜒盘旋,似是游龙。
这是从西南地区出发,驶向北方的火车,三天一班车,因着火车班次稀缺,车厢里人满为患,就连走道上也挤满了人。
“哎,你踩着我脚了。”
“这才到哪儿啊?到京市还有得熬哦。”
“饿不饿?这都到晚饭点儿了,把饼啃了吧。”
绿皮火车六车厢是一节硬座车厢,从西南地区到京市要熬三天两夜,人多拥挤,座位破旧硌人,坐上大半天就有人觉得屁股生疼,小腿发胀,加上不少人包袱里带着吃的,伴着夏日高温发酵,各种味道交织,坚持了两天一夜,大伙儿都有些疲累。
大包小包堆积,穿着黑色、灰色、深蓝色粗布衣裳的人们正张罗着晚饭,好歹哄哄肚子。
苏茵从土布包袱里掏出一块玉米野菜饼,抱着老旧豁牙的搪瓷盅喝水,一口一口解决了晚饭。
全身家当只有二十六块五,火车票花了十一块三毛,积蓄见底,她得计划着花钱。
“同志,你就吃这个?要不要来块土格拉?”
对座的大娘热情伸手,掌心有个布袋,里头静静躺着些黄土色的饼,看起来很是干硬。
“不了,谢谢大娘。
这天热,胃口不大好,我吃饱了。”
“嘿。”
大娘悻悻收回手,只嘀咕一句,“你们年轻女同志个个跟小鸟胃似的,放乡下挺好,省口粮了…”
苏茵没搭这茬,这是她第一次坐火车,第一次出远门,看着窗外匆匆掠过的麦田,绿油油一片,晚风送来阵阵清爽,倒是缓解了车厢里的燥热。
两天前,她和姨奶奶告别离家,姨奶奶见多识广,虽说老太太一辈子没离开过和平县,却是拉着她的手好好嘱咐一番,尤其让苏茵在火车站和火车上别随便搭理人,小心被拐了去。
现如今,人拐子多,苏茵有所耳闻,一趟火车下来警惕性也颇高,只盼着能安全到达京市。
可到了京市…也不知道日子如何。
自己突然离家,三叔三婶会不会气得破口大骂。
事情要从三个月前说起。
苏茵爷爷因病去世后,家里便只剩下苏茵一人,苏父早年被征召入伍,后来生死不明,再没回来过。
一开始大家还盼着,后来战争结束,有的道苏父战死沙场,有的道苏父怕死当了逃兵,什么声音都有,就因为这,苏家也没能享受到烈士补贴。
苏母熬了一年改嫁了,十多年再未来往,苏茵和爷爷相依为命,谁知道如今突然成了孤零零一人。
苏爷爷一走,苏茵三叔三婶便上赶着来治丧,平日不见人影,这时候却是憋着劲儿往苏茵家里跑。
苏茵心里清楚三叔三婶图什么,无非是想看看家里有没有值钱的东西,爷爷一走,一个孤女能成什么事?
可她到底是见识少了,三叔三婶不仅图钱,还将算盘打到了她身上。
半个月前,一场高烧让她做了个长长的梦,梦里她才知道自己生活在一本书中,她看见了自己的一生,概括起来仅仅只有几百字。
家庭困难,因为担心孙女,重病的爷爷临终前写信将孙女托孤给京市的老战友一家,可苏茵对于贸然去千里外的陌生人家里居住犹豫,这犹豫之际便被三叔三婶算计,要保媒将她嫁给和平县民兵连连长的儿子。
书里的苏茵得知此事,想逃走,可现在去哪里都要介绍信,她一个孤女能逃去哪里,加上周遭还有些二流子对她虎视眈眈,最终她被三叔三婶半哄半骗着出嫁。
嫁人后,苏茵过上了动辄被打骂的日子,一年半后高考恢复的消息传来,她想参加高考,却被书中的丈夫撕了报名表,在挣扎间摔倒毁了容。
后来的遭遇,书中没再提及,想来不会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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