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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叔父看在已死了的父王面子上,千万千万不要再过问此事,给父王和怡亲王府存些体面吧!”
“只怕,这并不是你父王在天之灵所希望见到的!”
允禧拂袖而去。
……………………
允禧心中怅然若失,万没想到十三哥尸骨未寒,所爱之人竟已不知所终,而皇额娘与瑾皇额娘还在望眼欲穿等着他带回喜讯,不得已,只得微服带了两个心腹小厮,在京城里一家家舞榭歌台、青楼妓院去寻找。
他原生得干净俊俏、玉树临风,如今脱去王子服饰,换了富贵公子装扮,越发显得人品风流、举止倜傥,每每走进青楼,尚未开口,就惹得花红柳绿一片莺叱燕姹,投怀送抱者成群结队,往往根本连开口找人闻讯的机会都没有,就逃也似地跑了出来,如此走了几家之后,实在灰头土脸、毫无效果,堪堪已经一月有余,仍是不得要领,又不便声张,越发烦闷起来,公事之余,连畅春园都不敢进——不忍见皇额娘焦灼的眼神。
这日早朝之后,朝中无甚要事,允禧又换了平民装束,带着小厮信步沿着出城的大道向城外走去,试图碰碰运气,看城外那几家名气较大的青楼会不会有些眉目,刚走到城门口,忽然被城门下一人吸引住,只见那人佝偻着身子坐在地上,披枷带锁、满身褴褛、须发灰白,一看便知是那种犯了事被枷号的犯官,但他的举止行为却异常怪异,他正瑟瑟缩缩将些皱皱的纸张铺在地上,用脚踩住,双手从木枷中艰难地伸出来,提着笔,认真地、心无旁骛地写着字。
允禧好奇地走过去,但见他时而皱眉时而微笑,一副旁若无人、专心致志的样子,因而低头细看他写的字,那纸上勾勾抹抹,写着:“如今凡作地方官者,皆有一个私单,上面写的是本省最有权有势,极富极贵的大乡绅名姓,各省皆然,倘若不知,一时触犯了这样的人家,不但官爵,只怕连性命还保不成呢!
所以绰号叫作护官符……”
心中不由得暗暗叫好,想来这人必定是个经历过世道、跌过筋斗的人,很有些见识,因而立起身来走远了些,悄悄命小厮打听此人是谁,犯了何事,不一时小厮回来笑道:“贝勒爷,这人说起来还跟您沾亲带故呢!
他就是原江宁织造曹頫曹大人啊!
自从前些年因为骚扰驿站、转移财物被革职抄家后,就一直被枷号,大概有两三年了吧,看守的侍卫说,当日怡亲王关照过,不得难为他,如今虽说仍没免罪,看他也老实本分,每日只是要些笔墨写些字而已,安安静静的,侍卫们也就任凭他想做什么做什么了,如今都懒得理他了。”
允禧立时想起,原来此人就是皇额娘在江宁舅氏族中的表兄、过继给舅姥爷曹寅后继任了江宁织造后又犯了事的曹頫,因当日曹家出事之时,他年纪尚小,仍在书房读书,因此只是影影绰绰耳闻,并不十分清楚,更因着宗人府规矩,皇子们一向与额娘家族中人联系不得过于紧密,以免被人诟病为结党营私——此事一向为当今雍正帝最为忌讳——更何况皇额娘家族陈氏早已凋零,这曹家不过是舅氏家族而已,因此也没太放在心上,今日不想偶尔遇到,因而无可无不可地走了过去。
曹頫曹若容自谓已如古井水般的安静心境,竟然被面前这少年王孙一语惊破。
那少年年未弱冠,生得形容秀美,性情谦和,面如美玉,目似明星,朗朗开口笑着拱手道:“舅父安好!
今日偶遇,请前面签押房内小坐一叙可好!”
不待若容问清楚,便由小厮们带领着进了守城侍卫的签押房,待到得屋内,小厮们另收拾了干净茶水后退下去,见四周无人,那少年又悄声笑道:“舅父不必惊疑。
我乃先皇第二十一子允禧,熙太妃陈氏乃是我皇额娘,您岂不是我舅父!”
若容大吃一惊,即震惊于此少年竟是凤子龙孙,更震惊于眼前之人竟是颦如之子,一时慌张,习惯性地要跪下拜道:“罪臣不知是贝勒爷下降,死罪死罪!”
“舅父不须多礼!
如今这里就我们两个人,正是应该象寻常百姓人家叙叙家常才好!
皇额娘常常对我言及江南美景,听得我实在向往之至啊!”
允禧轻声笑道。
乍一听得颦如消息,若容立刻心神不宁地问:“颦……平日你皇额娘一向可好?有劳贝勒爷代为转告,江宁曹府中人,也甚是挂念她,唯每日为她烧香祈福罢了!”
“哎!
不瞒舅父,皇额娘这些日子很是烦闷!”
因说起颦如来,允禧叹口气说:“这半年多来,皇额娘身子弱得很,每日泪水不断、茶饭无心,请了多少御医也没大效用!”
想了想又加了句:“自从皇阿玛大行之后,皇额娘的日子越发寂寞了!”
若容端着的茶杯猛地一颤,险些掉到地上,他强自镇定、唯唯诺诺说:“太妃当日凤居曹府之时便贵体娇弱,如今上锡天恩,下昭祖德,此皆山川日月之精奇、祖宗之远德钟于一人,更该自加珍爱、多多保重才是!”
那允禧年少之人,近日正是满腹烦闷心事无处诉说,今日恰巧得遇沾亲带故却又与自己生活圈子遥远之人,竟大有发泄一通、不吐不快之意,因而接口说道:“我何尝不是这样劝着皇额娘!
奈何皇额娘心思重、用情深,凡是都为别人多想一步,如今自己病得身子骨七灾八难的,还要操心其他事。
当日宫中……”
他想了想,觉得还是不应该太多透露宫中隐秘之事——却不知若容早已知道得一清二楚——只是说:“她身边一宫女名唤子佩者放出来时被老怡亲王带走了,如今十三哥老怡亲王仙逝,皇额娘又思念牵挂起这宫女,定要我去寻她来……”
若容闻言,更是大吃一惊,他因受允祥之托付,一直暗中前往小花枝巷看望子佩,那日枷号时闻知允祥突然离世,顾不得伤心,被放回时急急忙忙前往小花枝巷望候安慰子佩,谁知那院落已竟悄悄的封锁,连个人影也无,他四处打听,却无一人知晓,又不敢张扬寻找,只能心中暗自焦急,令雪芹等各处寻了几个月,仍是踪迹全无,焦急得不得了,却无计可施,没想到突然间在允禧这里得了子佩的消息,忙大喜道:“那贝勒爷将其带入宫中见太妃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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