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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插满头,年轻的女孩子,怎么打扮都是美的。
他含笑点头,“甚好。”
她手里还有一枝舍不得扔了,犹豫一下,转身别在了他胸前的素带上,“以前我娘在世时喜欢戴花,初发的茉莉最香,用丝线把每个花苞扎好挂在胸前,那种味道比熏香塔子好闻多了。”
他低头看花,花蕊上顶着深褐色的绒冠,那么娇嫩,叫他不敢大口喘气,怕胸口震动了,那些细小的绒冠会纷纷掉落下来。
一路无言,再向前就是市集。
远远看见人头攒动,大道两旁花灯高悬,底下摆着各式各样的买卖摊儿,有捞金鱼的、卖花卖草的,还有卖糖葫芦、吹糖人的。
音楼是南方人,好些小玩意儿都见过,唯独没见过吹糖人。
大行皇帝在位时买卖人走南闯北要缴人头费,过一道城门就是几个大子儿,所以北方手艺匠人一般不上南方来。
吹糖人儿是个好玩的行当,她一见就走不动道儿了,和一帮孩子赖着看小贩做耗子。
那买卖担子的摆设和馄饨摊儿差不多,顶上吊了盏“气死风”
,底下扁担两头各有分工,一头是个大架子,两排木棍上钻满了孔,用来插做成的小玩意儿;那头是个箱子,下层放个炭炉,炉上架一口小锅,锅里放把大勺儿,用来舀糖稀。
城里的小孩儿有意思,有钱的指了名头叫现做,没钱的不肯走,情愿流着哈喇子眼巴巴看着。
孩子和孩子之间也窃窃私语,“这个好玩儿嘿,伸胳膊抻腿的,还撅个屁股。”
另一个摇头,“可惜了啊,来的都是穷人,等半天没看见一个猴儿拉稀。”
音楼转过头看肖铎,“什么是猴儿拉稀?”
他是高高在上的督主,胸口叫她插着花就算了,还要解释猴儿拉稀,未免有点折面子。
再说这东西解释不清,干脆做给她看,便对摊主道:“给咱们来一个。”
那摊主高呼一声“得嘞”
,底下孩子雀跃起来,轰地一声炸开了锅。
音楼倚在他身旁看,见那小贩舀了一勺糖稀在手里搓,搓完放进抹了滑石粉的木头模子里,扽出一段来就嘴一吹,再稍等一会儿把模子打开,里头就是个空心的孙猴儿。
“也没什么,不就和范子货一样,照着模子的形状长嘛!”
她有点不屑,这帮孩子眼皮子浅,这个也值得大呼小叫。
“您别急呀,后头还有花样。”
那小贩咧着嘴笑,“要不孩子们怎么爱看呢,他们可都是人精儿,专挑有意思的玩儿。
您瞧好……”
他拿苇杆儿蘸了糖稀来沾猴儿,最后在天灵盖上凿个孔往里灌糖浆,慢慢灌了大半个身子,那乌油油的颜色在灯下晶亮。
他伸手递过来,另一手托了个小碗子,对音楼笑道:“您在它屁股上咬个洞,屁股破了糖浆就流出来了,可不跟拉稀似的!”
想想真够俗的,可俗也俗得有意思。
音楼听了龇牙去咬,肖铎在边上指点,“碗和勺都是江米做的,一整套全能吃。”
还想提醒她小心嘬口子,谁知她用力过了头,屁股咬下来半截,糖稀瞬间倾盆而下,流得满身尽是。
她傻了眼,摊主和孩子们也傻了眼,心说这是哪儿来的乡下人,连吃都不会,白长了这么大个子!
再看看衣着光鲜,也不像穷家子,赶紧抽出手巾递过去,一面打圆场给脸,“哟哟哟,头回吃这个免不了的,我们这些天桥小玩意儿入不了贵人们的眼,您瞧这闹得!”
音楼的白衫子上淋淋漓漓全是糖稀,她哭丧着脸对肖铎,“怎么办?这回可玩到头了。”
肖铎只管拿手巾替她擦,来来回回好几下,才发现擦的地方高低起伏,似乎不大对头。
他抬眼看她,她涨红了脸,紧咬着嘴唇只不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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