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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来,就像一记闷棍敲在后脑,顿时晕头转向。
这其实都怪刘基有点托大,一口气闷了半爵——他以前觉得自己酒量虽然不如太史慈,但也不差太远,竟没想到如今已经是天堑之别。
百般滋味还在轰炸,脑袋像只四面漏风的铁罐,浅浅地漏进一些话沫儿。
只听见吕蒙在大呼过瘾,而太史正在徐徐地解释:
“芋头酒比米酒要冲,甘香浓烈……”
“酎酒有分二酝、三酝乃至九酝,次数越多,酒魄越精……”
“喝过一次五酝,只觉得大星如月,伸手可触……你说什么星?在北斗……”
刘基还在勉力维持,往嘴巴里一口口塞进食物,又觉得甘香扑鼻,又不确定到底吃了什么。
也喝茶水,也舀肉汤。
不同液体在周身上下漫起了湖,卷起细浪,却冲不走扑头盖脑的眩晕感。
刘基想,这确实是他迄今喝过最好的酒,好得一定是安全的,因为不可能有人舍得往里面下药。
它也没必要用药。
好酒有魂,只要放它在灯火里搔首弄姿,就能让人一个个地自投罗网。
他在余光里看见,吕典已经晕倒了,吕蒙也有一句没一句的,但太史慈还站着,那身影轮廓不像在喝酒,倒像是月下舞剑,长虹卧波。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刘基就在说话了,他和太史慈聊起嫂子,也就是潘四娘。
他认识潘四娘,比真正见到太史慈还要早些,所以问起,但大家都在笑。
笑得刘基自我怀疑:我说错什么了吗?可嘴巴自有想法,不肯停下。
太史慈不以为忤,和他说,潘四娘也在这营中。
他来到海昏城,不进城里,反而驻扎城外。
那四娘也不去享受高床软枕,偏要跟他呆在这行帐里,挨着风吹日晒。
刘基问他这些酒食手艺是不是跟四娘学的,他说是也不是。
真正教会他的,是这片南荒之地,这小小的、迫仄的海昏城。
刘基再次提起龚瑛,说起他每次都是最早倒下的一个,到后半夜又最早醒来,只对着一地“尸体”
耀武扬威。
他在扬州混得比较开,在本地是个一呼百应的人物,而且特别欣赏太史慈,常说要一起打下一番功业。
每回给刘扬州建议要重用太史慈,他总在其中。
太史慈听完,也没多说。
只说起自己后来投了孙策,和龚瑛断了联系。
再次见面的时候,龚瑛已经拢集了一批旧部和北地逃亡人士,拒绝地方征调,成了一方山越宗帅。
至于在战场上他们喊的那些话,立场不同,道义殊异,也没什么值得说的。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太史慈问他,是不是决定要加入孙氏麾下了?刘基只是重重摇头,却连自己也听不清自己说了什么。
再到下一个瞬间,他已经在帐外,深一步浅一步,踢得碎石飞溅。
也不记得是去方便还是去吐,总之,身上还是干净的,脑子也清醒了一点点。
秋天总是先在月夜里潜入,这下已经瑟瑟秋风。
军营里,大部分树木都被砍净了,但风还是刮来一些碎金烂银,零落于地。
刘基有一点辨不清方向,但反正也不急着回营帐,便信步而行,没走多久,却被人从身后拍了拍肩膀。
“军营重地,还是不要乱走为好。”
吕蒙笑着说。
刘基上下看了看,发觉他步履轻盈,眼睛发亮,就问:“吕司马没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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