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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说上缭壁其实就是在一座土山上围出来的,中心最高,四面都以缓坡下落,像给山丘戴了顶四方帽。
只是东西北三侧都勾连着其他山峰,串珠成线,又多千年老树,所以从南方缭水下看不清首尾。
他们先从两座土堆之间穿过,然后进了一座近六米宽、一人深的大门,门留得比较气派,朱漆也有修补过,亮澄澄的。
进了内城,墙根底下搭了几间便房,中心处视野却豁然开朗。
几座大大小小的山丘堆满青草,几株巨大的苍松柏木拔地而起,主路两侧还散布着一些房屋和回廊。
房屋似乎成为了官署般的所在,衣着正式的宗族理事者进进出出,给丧事队伍登记手续。
在起伏的丘坡之间,显露出几座宗庙建筑,最大的竟是一座石庙。
从四方过来的送丧队伍,都往石庙前聚集。
有钱的用棺木,没钱的也卷一条草席,一一排列在石庙堂前。
这座石庙大大出乎了刘基的意料。
一是因为它古朴雄丽,石柱、石砖、石瓦,极其费工,断非普通人可以建造;二是在屋顶上面,用竹木稻草扎了一只巨大的鸮型塑像,涂以朱紫花色,繁纹重彩,像只神兽端坐檐上俯瞰众人。
其实,猫头鹰在中原属于凶鸟,俗话说“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
,也有人称它会啄食自己的生母,所以斥之为不孝之鸟。
传说中,早商的人们就很崇拜猫头鹰,这进一步加剧了它的不祥。
但所有祭祀者似乎都已经习惯了南方的动物崇拜,在鸮像的注视下,按部就班做着各种祝祷习俗。
有人按照刘基所了解的习俗,上三牲、五谷,也有人烧了各种鸟兽,黑漆漆的大小杂骨垒成小堆。
而在石庙里面,有些家庭把死者的衣冠用木架支起,坐在堂上,亲属子孙伏地哭拜,絮絮叨叨说着诸般小事,如同见了真人。
刘基正看着高处的鸮像,那个代号叫“猫头鹰”
的越民突然从身旁走过,故意撞了一下刘基的肩膀,牵动伤口,疼得他倒抽一口气。
再看时,猫头鹰已经走进石庙,一手将尚未支起衣冠的一只木架抬出,另一只手抱着一个熟悉的物件——正是刘基脱下的吴军绿甲。
退到石庙外,他把木架一立,用石块加固,又把绿甲支起,一切动作看似有条不紊,但其实身体一直在微微颤抖,两颊咬得发红。
然后退后几步,弯腰捡起一块石头,狠狠掷向胸甲位置。
“咣”
的一声重响,像一把铡刀,铡断所有哀歌和呜咽,倏忽静默,却点燃起满园怒吼。
上百人的送丧队伍,纷纷拿起各种物件去砸那件盔甲,仿佛仇人当眼,元凶伏诛。
百十种碎石杂物雨下,一层绿漆转眼就被打掉,甲片变得坑洼不平,甚至不知道哪个人拿了弓箭,箭矢击穿甲片,一直没至尾羽,差点透过它扎到石庙里。
刘基想起,在战场上时,山越和龚瑛的部曲都烧着滚滚仇恨,甚至超过了一般的两军之争。
他本能地觉得,那里面不仅仅有愤怒,更掺杂了一种说不清的怨气。
龚瑛冷冷地看着石庙前的乱象,忽然续上前面的话题:“少主,你知道太史慈和孙家打的最后一场仗,兵力从哪里来吗?”
刘基回想起,吕蒙曾经提到过。
“除了父亲的小部分部曲,还有山越士兵参与。”
“你有没有想过,他一个北方的东莱郡人,怎么能吸引山越来舍命支持?”
“不是因为山越和官兵早有血仇,不想接受孙家统治吗?”
刘基顺着原来的想法回答,话说出口,却发现不对劲。
龚瑛摇摇头,“你也发现不妥了吧。
要说官兵,扬州牧旗下的太史慈才算官兵。
那孙策打着袁术的旗号东渡,虽然搅得江东天翻地覆,但对手都是本地官员、大族、豪强,还没轮到对山越下手的时候。
山越主动参与抵抗,没有理由。”
“所以是你?”
“龚氏虽然是北方姓,但我这一支在几代以前就到了扬州,我有一半的越人血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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