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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七仓皇抬起袍袖别开脸去,低斥道,“大表哥无礼!”
那暗绯的袍袖长长地垂下,将沈宴初的脸挡了出去。
那人浅淡的笑意敛去了几分,一手扣住她肩头那永难磨灭的烙印,“一个如此苛待过你的人,你竟对他死心塌地,你就这般不争气。”
他此时不过是一个恨铁不成钢的父兄,他不能理解一个满脑子只有公子许瞻的小七。
这内殿虽生着炉子,但她并不能感受到一点儿暖意,暴露的肩头与沈宴初的话都使她周身发抖。
小七拉起领口拢紧衣袍,“我该走了,公子总不见我,会着急的。”
那人摁住了她的腿,沉声问道,“你的骨气呢?”
什么是骨气呐,折不断、打不烂、压不垮、扭不弯的便是骨气。
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这便是骨气。
(出自《论语·卫灵公篇》,意为有志之士决不因贪生怕死而做出损害仁义的事情,只会以牺牲来保全仁义)
她如今好似并没有骨气了。
那人又逼问,“你军人的气节呢?”
是了,她出自魏营。
她的舅舅魏武王沈复是曾经的大将军,曾多次在营中教导,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
这“志”
,便是军人的气节。
她如今好似也没有了军人的气节。
那人恨恨地扣住她的膝头,一字一句地斥问她,“他打断了你的脊梁,还是打折了你这一双站不起来的腿?”
小七心头一酸,眼里沁出泪来。
才一进这间内殿,沈宴初便讽她是奴颜婢膝。
在他看来,她为公子盛汤布菜,便是谄谀取容。
但在过去的庄王十六年,在那一整年里,她都在做这样的事呐。
若不是奴颜婢膝,若不是一次次委曲求全,她如今也不会活着坐在这殿堂里。
在他看来,只有被打断了脊骨的人,被打折了双腿的人才会有一副奴颜婢膝,才会摧眉折腰,卑躬屈节。
可她不是。
她从前被迫跪下,后来早就站起来了。
不是自己挣扎踉跄起身,是公子一次次抱她起来。
小七正襟危坐,眼泪在眸中团团打着转儿,她正视着她的大表哥,“谁都打不断我的脊梁,也打不断我的膑骨!”
她端端然不肯叫眼泪掉下去,肃肃然纠正着眼前的人,“是公子爱重我,我亦爱重公子!”
眼前的人有一瞬的失神,好一会儿才在唇齿间蹦出两个字来,“荒唐!”
在他看来,爱上敌国公子大约的确是一件十分荒唐的事,至少他自己便没有去爱敌国的公主。
荒唐吗?
从前她也觉得荒唐,后来却并不觉得有什么荒唐的。
早在公子说要娶她的时候,一切的发生都不会再荒唐了。
那人已是切齿痛心,恨恨叹道,“小七,你陷得太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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