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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红尘无意识地抓紧了掌下的一团烂泥,一侧耳朵浸入泥水,暂时失了聪,另一侧则被漫天的雨声盖过。
他觉得自己被缚上了一块大石,随后被弃入水中,无凭无依,只能下沉。
然而,于这灌满天地的水声中,他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伯宁师兄!”
游红尘眼中亮起一丝微光。
是……义父吗?
义父不生气了,来接他了吗?
来人应了一声,果真是入他梦多次的那个声音:“告诉师父一声,我要去找遗世的入口。”
“可伯宁师兄,你的身体——”
常伯宁说:“照做。”
说罢,他向外走去,走至近旁,他才发现此处气氛有异:“怎么?”
方才那名守山弟子揉着胸口走近,指着地上的游红尘,控诉道:“常师兄,就是这小子在此闹事,非说要找你!
我是跟他说不通!
您自己说,可认得这个叫‘游红尘’的人?”
“我不认得。”
常伯宁说得轻巧利落,好像是真的一样。
游红尘一时痴了,竟听不懂那三字是何意思。
常伯宁身披轻裘,声音中却夹杂了气急的微喘,因而那腔调听起来竟是格外的陌生。
此人……当真是义父么?
常伯宁无暇顾及游红尘是何心情,抬脚便要往外走。
守山弟子还想要讨一个妥帖的处置之法:“这游红尘……”
“我已说了,我不认得什么游红尘!”
常伯宁心绪太乱,又被这不相干的杂事屡次扰乱精神,猛然回身,雪白面颊上浮出一层薄怒,“我师弟危在旦夕,我心里只有一个他,旁人我统统不认得!”
常伯宁该是很少发脾气,他只是高声了一句,其他人都震愕且羞愧地低下了头去,只有游红尘,睁着泥水之上的一只眼睛,定定望着他。
常伯宁垂下头,稳一稳神思,抛出棠棣剑,凭风临雨,立于剑身之上,又低头看一眼那泥水中的孩子,嗓音中添了几许无奈:“不过是一个孩子,何苦这样待他。
好好请下山去就是。”
……
游红尘梦游似的,一步步走下风陵来。
他越走越痛,痛得无能为力,又说不出话。
义父用三言两语,把游红尘击碎成了两半。
他的身下了山,魂留在了风陵。
雨水浇在他的胸膛上,像是浇上了一具空壳。
游红尘甚至能听到自己身体被雨浇洗后,从内部传来的“空空”
之声。
游红尘一直走,走到雨停,走到天黑。
他眼望着二更云,三更月,四更天,依次变幻,循循有道。
唯有他,地阔天长,不知归路。
游红尘懂事地想,义父只是有事,一时心急而已。
他知道,那名唤作“封如故”
的师弟,对义父很是重要的,在以前,他便时时向自己提起,言谈中满是难掩的骄傲与小心的试探,像是生怕自己不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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