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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叫她作弄了,不由唉声叹气。
转头看窗外夜色,微云簇簇拢着月,底下水面上依旧蓬勃如闹市。
美景良天他却没心思赏玩,打从姓钱的出现就风云突变,一个秋月白还不是重头,接下去总归不太平了。
西厂鼎立、水师检阅、绸缎买卖赶工赶料,再加上今天发生的种种,无数重压堆积上来,就算他三头六臂,也有疲于应对的时候。
回舱里囫囵睡了一觉,夏季日长,卯正天光已经大亮了。
早起的太阳力道也不小,光线透过窗纸笔直照在他脸上,他拿手遮挡,半醒半睡间看见曹春盎进来,不确定他醒没醒,一味立在帘外朝里张望。
他深深吐纳了一口,阖着眼睛问:“什么事?”
曹春盎进来请了个安,“干爹今儿歇不得,宝船还没到码头,城里的官员已经知道您的行踪了。
才刚呈了拜帖,这会子人都在岸上凉棚里等着呢!”
在秦淮河上露面就没指望能瞒过谁的眼,官员们来拜谒也在情理之中。
他坐起来醒了醒神,随口问:“拜帖里有没有南苑王府的名刺?”
曹春盎抱着拂尘歪头道:“儿子也觉得古怪呢,来回翻了好几遍,并没有见到南苑王府的帖子。
照理说来者是客,干爹权倾朝野,就算宗室里正经王爷见了也要礼让三分,更别说一个外姓的藩王了。
他这么端着,到底什么想头?”
他无谓地笑了笑,“大约是等我登门拜访吧!”
曹春盎想了想问:“那干爹的意思呢?他那儿明着一本账还装样儿,咱们接下来怎么处置?”
他起身到脸盆架子前盥手洗脸,下头人伺候着拿青盐擦牙漱口,坐在圈椅里慢慢进了碗清粥,才道:“世上事儿,明白不了糊涂了。
他那儿不言声,我这里也用不着巴结。
等差使办得差不多了,送个帖子过去就完了。
不见最好,见了给人落话头子,何苦来?”
曹春盎道个是,“那干爹歇个饭力,过会子还是见见那些官儿吧!
都在外头候了大半个时辰了,没的叫人说咱们拿大,不把他们当回事。”
他一手支着脑袋叹气,“一大清早的,不叫人消停。”
回头看楼上,“娘娘呢?还没起?”
“昨儿睡得晚,今早起不来了。”
曹春盎笑道,“咱们娘娘真是小孩儿性子,也是的,说句逾越的话,半大姑娘推上太妃位,怪难为她的。”
他听了不置可否,只是唇边慢慢泛起笑靥来,嗯了声道:“叫她睡,昨儿是操劳了。”
又问,“那边舫船上怎么样?事都办妥了吗?”
曹春盎呵腰道:“干爹放心,都办妥了。
云千户先进去探了话,说请姑娘给家里写封信,好送到辽河老家报平安,姑娘不会写字,打算请人代笔。
后来容千户端进来墨黑的一碗药汁子,捏着鼻子一气儿给灌下去了,儿子在旁边看着的,没消多会儿秋姑娘就直着嗓子嚎……形容儿可怜。”
可怜?天下谁人不可怜?他原没想这么待她,是她自己不好。
音楼这傻大姐都能套出她的话来,换个人一样能够。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到了这步,他除了顾得了自己和音楼,别人的死活他是一概不论了。
瞧时候差不多,该换衣裳见人了。
取了件黎色的素面常服换上,刚戴好发冠,舱外便有人来通禀,说南苑王宇文良时亲自来拜会督主,请督主移驾岸上一叙。
他别过脸嘴角微沉,早就知道没那么容易含糊带过,这位藩王要是能安生,钱之楚这个底不就探得没有价值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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