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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留下一匹马且自去,车子与货物本就该归我,何来贼寇抢了人还能猖狂。”
尤润龄听对面犹留情面,暗松了口气,又念及自家不幸,悲从心起不忿道。
缄默了些许时刻,洪小寒冷笑道:“老陆你给我牵着马,我去宰了他们。”
言罢就要去提枪上前行凶。
“行了,不要杀人,你小子怎么还杀人上瘾,就给他们一匹马。”
陆盛海蹙眉不悦道,思忖尤老爷等人并无恶行,且庄丁中活下来的这四人中,名唤阿骆与老酒的这两人颇有武艺,仅凭洪小寒一人在搏命中未必有十足的把握能全身而胜。
洪小寒转头对陆盛海怒目而视,心中不知何故,觉着这个老家伙十分多余,惹人厌恶,随之一言不发将马匹缰绳强?了过去,从地上捡起长枪,右手取马鞍护着头面,向尤润龄等人狨身而上。
尤润龄早已有计较,分别附耳老酒和阿骆,悄声道:“快去抬死人扔他。”
眼见洪小寒这个平时拘谨的小子居然起了杀性,睁目赤红,恃械行凶,老酒和阿骆正暗暗叫苦,他们手里没有兵刃,又浑身是伤,不过摆个架势已然头晕目眩,连喘粗气,正惊慌失色就听尤润龄传来的吩咐,他们都是得了老爷的恩惠,平时听惯差遣了,当下也不及细想,就近抱起地上的两具死人,举过肩,后仰蓄腰力,猛投了出去,此刻身负重伤的他们,力气已然大不如从前,好在这两具死尸生前久饥,干瘪如骷髅,居然扔了足有三丈远。
洪小寒只道用马鞍防备飞石,将马鞍举在头前,如此眼野不开阔,不想飞来的居然是两具死尸,这么大的物件避之不及,被击的一个踉跄,骤见那张发紫黑青的死人脸,拿半睁鱼目自腋下朝他凝视,那诡异怎不惊悚,洪小寒脑门嗡嗡声,怪叫一声欲速逃,这两具死尸居然僵直了,如附身一般挣脱不开,他不过稚嫩郎,只以为冤鬼缠身,不免俞加惊慌了,脚下一滑就屁股着地,跌了一跤。
尤润龄爆喝一声,带手下扑了过来,奈何陆盛海老于江湖,早已先一步将马拴于车轮轱辘,及时赶来接应,将洪小寒从地上提了起来。
尤润龄等人眼见陆盛海手里的枪头犹存血污锈膻,皆心存忌惮,止步于三丈外,再不敢上前。
“你这狗崽子怎么回事,杀人上瘾了吗。”
未料陆盛海反手一个大巴掌印在了洪小寒的脸上,听那响声就可知这一下力道非小,洪小寒那俊朗的黑肤脸上登现五条红肿高起,陆盛海指戳洪小寒鼻子,恶狠狠怒道:“你这般恶了心肠,将来必要不得好死的,今日念你年纪,饶你一回,下次再如此,我便不饶你了,哼。”
“陆老,请给我们一匹马,可好。”
尤润龄见了这一幕,心生敬意,便遥对作了一揖,恳切道:“我们本也不是对头,何至于以命相搏。”
“对啊。”
陆盛海正欲化解彼此仇隙,嘴里细磨好话来说,只觉心口传来一股剧痛,低头一看,却是一口缠血淋漓的枪尖透胸而去,骇然回头,入眼竟是洪小寒那本该俊朗的黑瘦长脸,此时这个少年郎紧咬着牙,五官已然扭曲成一块,莫名狰狞。
“我,我是你爹的至交,是,是你爹临死前将你托付与我呀。”
陆盛海不敢置信的瞠目道。
“切,你好烦,杀人又咋的,乱世中的人命不值什么,你活着糊涂,还要误人子弟,凭的讨嫌,不如就此去死,省得将来误了我。”
洪小寒啧声道,那孩儿般的俊脸忽闪清澈眼眸,竟无半点理屈为难。
“啊。”
陆盛海怒喝一声,持枪一个大弧横扫,洪小寒冷笑翻掌狠转枪头,双臂运劲一挑,疾退了几步就把陆盛海的胸腔脏器绞碎,顺势拿枪头的倒刺带了出来,陆盛海闷哼一声就斜倒而扑,犹自死不瞑目。
不待尤润龄等人平复错愣心绪,洪小寒伏身去翻尸身,不时抬头瞟来警惕的一眼,忽见他从中摸出了一个腥红锦袋,尤润龄眼尖,一眼识出这是个钱袋无疑,略一沉吟,倒也不觉异处。
洪小寒将这个钱袋仔细收了,待他起身,眼中的凶光荡然无存,对在场诸人一礼,和颜笑道:“今日死了一地的人,莫要再为了一匹马闹不休,尤老爷,咱们讲和吧,我分给你们一匹,小周自当归我。”
“小周,我待你如何。”
尤润龄冷笑一声,遥对小周姨娘问道。
“老爷对小周恩泽全无,只有寡情凉薄。”
不料小周姨娘却是悻然嗔道。
“这不是真的,老爷我对你一片真心。”
“若是一片真心,岂会带小周来这个兵荒马乱的凶险之地,老爷的心思小周又岂有不知,十年为君不思量,两茫茫,竟成空,自恼多情空惆怅。”
听了这话,尤润龄一时语塞,竟愣怔住了。
小周是他从前花费两百两银子从一个牙人手中买下,戡乱之际,奴人不值钱,两百两银子足够买十个模样周正的丫鬟,小周姨娘这般高价自是身怀技艺,原来她经过这个牙人的调教,精通琴棋书画自不待言,更有一手心算计数的好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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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润龄是个行商,每日记账不得闲,年纪渐长之后,苦于一双老花眼难堪深夜挑灯记账,故而某日听说这个牙人手中有如此奇货,遂不吝巨款买下。
一晃五六年,小周姨娘对他早已不止是个美艳小妾,更是账房先生。
前段日子,因交不出今年的分红银子,他的妻儿家小皆被齐王府的人锁拿而去,未知囚禁何处,只有这个小周姨娘是他苦苦哀求齐王府中人,才得以留在身边,足见倚重,不料这会儿竟翻脸不念旧情。
马蹄声疾逝,洪小寒携小周姨娘去远,尤润龄只作若有所思状,浑浑噩噩目送他们成双入对隐没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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