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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姨娘也哭着跪下,朝着盛紘连连磕头:“老爷,知子莫若父,您是最晓得四少爷的,他……他就是个老实疙瘩,平日里连话都说不利落的呀,如何作假?!”
对于有心仕途的读书人而言,这个誓言的恶毒性不亚于‘全家死光光’,盛紘虽然有些恼怒小儿子沉不住气,但心里更是笃信了,当下缓和着脸色,安慰了几句,叫人扶了香姨娘母子俩下去,走出门前,小长栋还哽咽着说了一句:“……后来,四姐姐还捡了地上的碎瓷要去划六姐姐的脸呢……”
话音轻消在门口,他们出去了,可是屋里众人却齐齐脸色一变,姐妹俩打架,还属于教养问题,但要毁妹妹的容,就是品质问题了;刘昆家的眼明手快,一伸手拉起墨兰的右手,迅速一翻,灯光下,只见墨兰右手拇指,食指和中指上,赫然有浅浅的划痕,不需要宋慈出马,众人也都瞧得出,这是拿捏利片所致。
盛紘眼神冰冷,声音如同利剑般射向墨兰,低声道:“四丫头,为父的最后问你一句,栋哥儿刚才说的,你认或不认?”
墨兰脸色白的吓人,摇摇欲坠的几乎晕倒,抬头看见素来疼爱自己的父亲正凶恶的瞪着自己,她颤着嘴唇,低低道:“是的。”
然后身子一歪,便向一边倒了过去,林姨娘呼天抢地的扑了过去,抱着女儿的身体。
盛紘脸色铁青,看也不看她们一眼,便要传家法;林姨娘一边哭,一边挥舞着手臂,打开左右的婆子,厉声哭道:“便是四姑娘先动的手,老爷也当问问缘由!
您问问太太,她心里如何偏颇,又做了什么不公之事?”
“放屁!”
王氏忍耐良久,终破口大骂,“你自己闺女不争气,又想浑赖到旁人头上,贱人生贱种,四丫头便和你一个德性!”
眼看胜利在望,王氏又受不住激将,海氏几乎要叹气,她忽然想起与明兰玩笑时,明兰说过一句‘不怕狼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她现在打心眼里觉得这句话真对,但又觉得这般想对婆母不恭,便忍着把这个念头压下去了。
果然,盛紘听见王氏大骂,立刻眉头一皱,这会儿功夫,林姨娘已经跪着爬到他膝盖前,拉扯着他的袍服下摆,凄切的哭诉:“老爷,我知道太太素来瞧不上我,可这都二十年了,我低头奉茶,跪着端水,老实伺候太太,无一不敢有不尽心的,我便有一千一万个不是,太太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呀!
怎能把怨气出到四姑娘头上?她到底也是老爷的骨肉,纵比不上五姑娘,可也与六姑娘一般呀!
四姑娘都及笄了,今日有贵客来,为什么不叫四姑娘出来见见?四姑娘可怜见的,两个妹子都了着落,偏托生在我这个没用的肚子里,惹了太太的嫌,耽误至今,她这才窝了一肚子火去寻六姑娘的不是?虽事有不该,但情有可原呀!
老爷,这满府的人都要将我们踩下去了,您可要替我们做主呀!”
一边说,一边连珠串的泪水顺着清丽的面庞流下来,林姨娘哭的梨花带雨,盛紘忍不住愣了一愣,王氏只气的浑身发抖,晃着手指抖个不停:“你,你……你竟敢这般不要脸,永昌侯夫人自己要见明兰的,与我何干?她瞧不上四丫头,难不成也是我的错?!”
林姨娘一脸的委屈哀怨,哽咽道:“我是出不了门的,不能到太太夫人中去,可我也知道,人家挑儿媳妇,七分是靠说的,三分才是相看的,若太太多替四姑娘美言几句,也不当如此呀!
太太您行行好,瞧在老爷的面上,便帮帮四姑娘吧,这可是她一辈子的事儿呀!
您要打要骂都成,妾身这里给您磕头了!”
说着,便砰砰的磕起头来,磕的额头通红,盛紘神色松动,墨兰也悠悠醒转,扯着林姨娘嘤嘤哭泣,当真是一派凄楚可怜。
海氏自进门来,头一回见到林姨娘的本事,心里忍不住暗暗赞叹,难怪婆母叫她顶住了二十年,端得是有本事有智谋,明明白白的一件事也能叫她颠倒黑白,明明是明兰吃了亏,被她这么一辩白,竟反过来,成了墨兰受了委屈。
想到这里,海氏朝着刘昆家的打了一个眼色,刘昆家的立刻明白,过去轻轻扶住王氏,在她背后慢慢揉着,打定主意不叫王氏再开口了。
海氏看盛紘一脸难色,敛容上前几步,躬身于盛紘面前,轻声道:“爹爹,不如叫儿媳说几句。”
盛紘静了一会儿,缓缓点头。
海氏先叫丫鬟把磕头磕的半死的林姨娘扶起来,斯文道:“林姨娘,我是晚辈,有件事着实不明,不知姨娘可否与我释疑?”
林姨娘怔怔的揩脸,海氏看着她,静静道:“照姨娘这么说,姊妹间但凡有个不平,四姑娘就可以随意打骂妹妹,伤着幼弟,砸毁物事,忤逆嫡母了么?”
此言一出,盛紘顿时一震,林姨娘变了脸色。
海氏转头向着盛紘,缓声道:“爹爹,儿媳娘家里只有一位胞姐,可也知道兄弟姊妹在一道,总有个针长线短的,别说动手打架,就是言语口角,也会叫人笑话的;太太只一回没叫四妹妹去,四妹妹便污言秽语的辱骂手足,还意欲残害妹子,今日若有个万一,六妹妹的脸可就毁了!”
盛紘怒气渐消后,头脑反倒明白了,看向墨兰眼光一片失望,林姨娘何等机警,又想开口,海氏赶紧抢着道:“再说了,姨娘,您摸着良心说一句,自打来了京城后,太太每每出门,哪回不带着四妹妹,反倒是六妹妹没跟去几回;况且男婚女嫁之事,哪里有女方家上赶着去求的?!
你叫太太如何帮着四妹妹吆喝?”
海氏言语简单,但却句句点到要害,林姨娘一脸不甘,凄声道:“那四姑娘怎么办?难不成眼见着姐姐妹妹都飞上枝头,只她一个掉在泥里?”
海氏失声而笑,轻掩口道:“姨娘说的什么话?四姑娘上有老太太老爷太太,下有兄弟,怎么会掉在泥里?且姻缘天注定,别人的缘法是别人前世修来的,眼红不得。”
林姨娘被堵在喉咙里,脸上再不复那楚楚之色,一双美目中露出凶光,哑声道:“大奶奶好大的口气,便是肉不疼在你身上,不是你去嫁那些个穷秀才举人的?!”
海氏微微叹气:“如今朝堂上的哪位大员不是秀才举人来的?有谁一开始便是阁老首辅的?便是父亲,也是考了科举,两榜进士,然后克勤尽勉,累积资历,造福地方百姓,渐成国之栋梁。
姨娘何必瞧不起秀才举人呢?”
这马屁拍的盛紘很舒服,忍不住想若自己当时只是个秀才举人,那林姨娘……?
林姨娘被刹住了言语,恶狠狠的瞪着海氏,眼见盛紘面色不满,锐利的目光扫射了过来,她心思转的极快,立刻转了口径,放下身段,软语赔罪起来:“大奶奶说的是,都是妾身不明事理,妾身与太太赔罪了,回头四姑娘也会去与六姑娘赔罪的,老爷若觉着不成,便打上几板子,叫四姑娘记记疼罢;总不好禁足,她……她也得备着出阁了。”
言语恳切,一副认错的样子。
海氏心里冷笑,心想着,你想这般过去算了?于是便肃了容,恭敬的朝盛紘福了福,正色道:“爹爹,有句话本不当儿媳说的,可今日之事,事虽小,却是祸延家族之势,情虽轻,却会遗祸后世子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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